從易寶堂離開，喬絮霏沒有多耽擱，揣著一整包靈石，再一次踩在小藍的劍身之上，飛速上藥峰。

半途中，一道劍光阻攔了她的去路，不得不迫降。

喬絮霏一直覺得，優秀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，不要打擾彼此的生活。偏生封玄淩喜歡出來詐屍，冷不防來個突然襲擊，比如現在。

“霏霏……”封玄淩冷著臉站在山道上，眼神糾結。

喬絮霏伸手阻攔道：“封玄淩，‘霏霏’二字不必叫了，你還是叫我‘喬絮霏’更合適。”

當年差點殺她證道之仇，她還沒得及報，不代表原諒了他。

她自認為不是大度之人，青梅竹馬，口頭婚約，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，但是不代表她願意付出性命成全他。

“喬……喬絮霏。”封玄淩沒有和喬絮霏爭辯，而是遞過來一本手劄，“這是我整理的修煉心得，也許你用得上。若是你缺少什麽東西，直接告訴我，我給你送過來。”

這麽多年，還是喬絮霏第一次願意留步，聽他說話。

喬絮霏沒有接所謂的修煉手劄，眉梢微挑，“這算什麽？差點殺我的補償？”

若是她願意，花點時間去藏書閣，那裏面記載著各位前輩大佬的修煉手劄不少，一個下午就能夠整理出來厚厚一本。

她真的不是非接不可。

封玄淩久久等不來她的接受，垂下了手臂，手指緊握著手劄，平整的封面因暴力扭曲變形。他嘴唇緊抿，痛苦道：“我娘沒了……那一日，她自知病入膏肓，時日無多，當著我和師父的面自盡了。”

封玄淩的母親？

喬絮霏腦海裏蹦出封母的模樣，那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，容貌姣好，不管何時何地都端著最好的儀態，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貴人。

哪怕疾病纏身，臉上毫無血色，有時虛弱地臥在榻上，依舊是高貴的模樣，宛如世家門閥出身的貴婦。她稍微對旁人笑一笑，稍微示好，就讓人覺得受寵若驚。

但是，喬絮霏並不喜歡封母，哪怕封母對他們一家人比附近的村民更加客氣有禮。

也僅僅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好一點。

不過，逝者已矣，她還是道了一句：“節哀！”

不知道封玄淩是壓抑得久了，還是遇到故人話多些，他又道：“她臨終前希望能夠看到我拜師修仙，所以，師父答應了她，收我為徒。”

聽到這裏，喬絮霏彎彎嘴角一笑，眼中滿是嘲諷，夾雜著冷意，什麽時候聞行至如此善良好心？一介凡婦以死相逼，他就答應了？

所以，殺未婚妻證道不成，變成了慈母自盡成全兒之道。

終究封玄淩還是成為了聞行至的徒弟。

突然，喬絮霏斂去所有的情緒，恢覆溫和淺笑的模樣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，“看來當年我阿弟玉棠並沒有說錯。”

封玄淩刷地一下，臉白了，毫無血色的白。

當年喬絮霏的弟弟季玉棠說過什麽？

這話要從封玄淩殺喬絮霏失敗說起，藍月劍阻擋了封玄淩的劍刃，季玉棠第一個沖出來擋在喬絮霏面前。他得知封玄淩要修仙，要殺妻證道，頓時破口大罵，“你老母猶在，我姐算不上最親近之人，要證道就回去殺你老母！”

未曾想到，昔日季玉棠氣急之言，一語成讖，封母自盡換得封玄淩的修仙路。

以喬絮霏和封玄淩相識十年的了解，她並不覺得封玄淩只是簡單的示好、賣慘，稍微動了動腦子，眼睛一瞇，微笑道：“若是你覺得你母親是真的愛你，襯得我這個前未婚妻黯淡無光，不夠愛你，那麽就按照你想的去理解吧。”

頓了頓，她掃了一眼封玄淩的臉色，又道：“畢竟我不是你娘！”

道德綁架？情感綁架？

對不起，她可以沒得這些玩意兒。

喬絮霏放出小藍，一團藍光降落在腳下，她踏上藍月劍準備離去，卻被封玄淩一把扯了下來。

“霏霏，當年我年幼，猛然被修仙的消息沖昏了頭腦，做了失智的事情，我向你道歉。”封玄淩說起過往，滿臉懊悔，一雙深邃的眼眸盯著她，一改往日的沈靜寒涼，多了幾分火熱期待，“你知道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，是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……如果我們重新來過，我修煉護著你，你在一旁為我出謀劃策，你說好不好？”

封玄淩說出這麽一番話，讓喬絮霏不得不停下腳步。

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封玄淩，低聲長嘆息，“堂堂元嬰後期大修士，看來在擎蒼峰過得並不好啊！”

封玄淩就這麽任由她打量著，期待著喬絮霏心軟點頭。

喬絮霏搖搖頭，道：“斬俗緣，斷紅塵，殺至親至愛之人證道，證的真的是修道之心嗎？不，證的是你的忠誠。若我是你，要麽一心一意侍奉聞行至，要麽另找出路。”

話說到這一步，這是她這個前未婚妻最後的溫柔，希望封玄淩好自為之，不要再來打擾她。

封玄淩臉色驟然沈了下來，內心受到不小的沖擊。

氣氛一下凝固，只聽見兩邊叢林裏鳥雀鳴叫，格外聒噪。

突然，山道上飄下一黃衫美人，見到喬絮霏和封玄淩站在一起，頗為驚訝，“封師弟、喬師妹，你們這是？”

“陸師姐。”喬絮霏和封玄淩雙雙行禮。

陸若素，凈璃派宗主獨女，天賦出眾，修行很快，真正的天之驕女。

不僅僅如此，陸若素本人長得十分貌美，明麗又瀟灑，雖說全身上下的衣衫配飾不像胡嬌嬌那麽張揚的貴氣，但是從布料和首飾看來，屬於低調的奢華，還是那種隱藏的法寶。

雖是宗主之女，身份尊貴，但是她性格好，又愛幫助師弟師妹們，師門上下都很喜歡她。

喬絮霏笑盈盈道：“封師兄上藥峰為他師姐求藥，偶然碰上的，陸師姐可是從藥峰下來？”

藥峰是凈璃派的醫修一脈，峰主正是她的師娘連翠翹，偶爾這些內門弟子急需要什麽丹藥，會上藥峰當面求藥。

封玄淩有一個病弱的嫡親師姐，她說封玄淩去求藥，也是正常的。

陸若素頷首，笑道：“我要出門歷練，去找連峰主要了一些丹藥。聽聞南邊有秘境開啟，恰好適合元嬰期修士歷練，不知道封師弟可願意同行？”

前面是對喬絮霏說的，後面發出的邀請卻是對著封玄淩的，若說起來，陸若素今年不過十九歲，比封玄淩還要小一歲，卻因為一出生就在凈璃派，比封玄淩早修煉，便以師弟稱呼他。

沒有等到封玄淩的回答，倒是遠處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。

“喲，今日藥峰好熱鬧，凈璃雙姝相伴左右，封師弟好福氣，好生令人羨慕！”

封玄淩蹙著眉，冷肅地看著來人，“李師兄，慎言！”

李濟，擎蒼峰峰主聞行至的親傳弟子，封玄淩的嫡親師兄。

喬絮霏看了一眼就收回眼，這貨一臉炮灰相，還是個師姐控的偏執瘋子。

倒是旁邊陸若素的態度異常，引起了喬絮霏的註意，安安靜靜的，不像生氣，耳垂更是泛著緋紅。

她心中微微吃驚，難不成這位陸若素陸師姐戀慕封玄淩？

“慎什麽言？害怕小師姐聽見不成？”李濟看不上封玄淩這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死德行，他微微往旁邊移了兩步，露出身後女子的嬌弱身影，惡劣一笑，得意洋洋道：“小師姐已經來了，而且還看見你在沾花惹草。”

“阿濟，不許你這麽說玄淩。”

溫溫柔柔的語調，配上弱不禁風的身體，宛如風中搖擺的小白花。

聞似玉的到來，讓喬絮霏不想停留在原地。

聞似玉，擎蒼峰的大小姐，大乘期修者、凈璃派大長老聞行至之女，封玄淩的嫡親師姐。因娘胎裏帶來的病弱之癥，體弱多病，修行緩慢，多年在煉氣期打轉。

不過，今日一見，她似乎築基成功了？

果然，師姐控李濟一下爆炸了，扶著聞似玉的胳膊往上走了兩步，對著封玄淩他們三個人開轟，“小師姐就是善良心軟，憑什麽不能說他？他封玄淩受了師父的恩賜，就得感恩戴德。生是擎蒼峰的人，是小師姐的人，死也是擎蒼峰的鬼，是小師姐的鬼！”

“還有她……她……”

眼看著李濟的指頭指向了她們，喬絮霏往旁邊移了幾步，拉開與封玄淩的距離，微笑著道：“請不要誤傷，我和他不熟！”

被迫開啟修羅場什麽的，喬絮霏一點也不想參與。

殺未婚妻證道的男人，誰想要誰領走，反正她不感興趣！

封玄淩似乎習慣了這種針對，冷冰冰地看了李濟一眼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藥峰。

她們爭搶的人不在這裏，陸若素也沒了心思閑聊，和喬絮霏道了聲告辭，也禦劍走了。

靜靜的山道上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，喬絮霏也要掉頭離開。

聞似玉仰頭望上去，柔弱地喚道：“霏霏師妹，請留步。”

喬絮霏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麽藥，“擎蒼峰易主，家師與令尊關系並不好，我與聞師姐並無交情。”

豈止是關系不好？

她師父來儀道君鳳清塵與聞行至有爭奪地盤之仇，平日裏不相見，不代表小輩能夠和平共處。

“父親的事情，我做不了主，也幫不了來儀道君與霏霏師妹。”聞似玉低垂著眼眸，蝶翼般的眼捷眨呀眨，頗有些無辜。

她低聲嘆息道：“霏霏師妹作為凈璃雙姝之一，也曾與陸若素師妹齊名，當年若不是宗主那件事……想來霏霏師妹早就築基成功，說不準與封玄淩師弟一般，已經是元嬰後期的大修士。有此佳徒，來儀道君何愁不能東山再起？”

說到此處，她又是一嘆，“我著實為霏霏師妹可惜！”

喬絮霏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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